散文•南京云锦、成都蜀锦、苏州宋锦、广西壮锦（4首）

玉影山人

  南京·云锦·云霞裁作帝王衣  
晨雾漫过明故宫的琉璃瓦，老绣坊的木梭在晨光中苏醒。云锦匠人指尖翻飞，金线如游龙穿梭，将紫金山巅的流云、玄武湖的涟漪织进经纬。一梭挑起“库锦”的华贵，一纬碾碎“妆花”的繁复，孔雀羽线在绷架上折射出六朝烟水气。  

黑簪巷的黄昏总浸着云锦的余晖，那些被博物馆玻璃柜囚禁的鸾凤纹样，曾在曹雪芹的《红楼梦》里鲜活——宝玉的箭袖翻飞时，金线里抖落的云絮曾落在黛玉葬花的素绢上。而今老匠人对着古法纹样册喃喃自语：“逐花异色，七宝楼台。”织机声里，前朝的月光正渗入新裁的衣襟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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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都·蜀锦·锦江淘尽千年色  
锦江的浪花拍打锦里古街的青石，蜀锦匠人脚踏花楼织机，将都江堰的碧波、青城山的雾霭织成经纬。提花梭在绷架上跳起傩舞，金线勾出太阳神鸟的翎羽，银梭挑起芙蓉城的胭脂——那是武侯祠红墙渗出的色彩，是杜甫草堂竹影摇曳的墨痕。  

文殊院的钟声里，蜀锦在檀香中舒展筋骨。织娘们记得《华阳国志》的嘱托：“女工之业覆衣天下。”她们用草木染就的青碧，将蜀道难的险峻化作云纹里的褶皱；以蚕丝为笔，蘸着锦江的潮汐，在经纬间写下“天府之国”的密码。当夜幕垂落，锦缎上的芙蓉花便随市井的烟火悄然绽放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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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州·宋锦·姑苏城外织光阴  
斜塘老街的织机声比寒山寺钟声更早苏醒。宋锦匠人俯身牵经，三枚斜纹在晨雾中织就《平江图》的骨骼，八达晕纹里藏着网师园的漏窗。一寸缂丝一寸金，他们却用“抛道换色”之术，让缂丝团扇上的合欢花在月光下泛起涟漪。  

网师园的荷风穿堂而过，宋锦的经纬里浮出《姑苏繁华图》的市声。老匠人摩挲着明代“重锦”残片轻叹：“从前织造署的灯火，能照见西园寺的银杏黄。”而今机械轰鸣的时代，他们仍守着小花楼织机，将沧浪亭的竹影、虎丘塔的斜阳，一寸寸织进经纬的褶皱里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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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西·壮锦·铜鼓声声绣山河  
红水河的船歌荡开壮锦的经纬，壮家阿妹的竹梭挑起铜鼓纹的太阳，银针引着蓝靛染就的江水，在土布上流淌成漓江的碧波。百褶裙上的凤凰翅尖，栖着刘三姐对歌时遗落的音符；门帘上的回字纹里，藏着壮族古歌《布洛陀》的密码。  

靖西旧州的织娘们，总在三月三的晨雾中晾晒壮锦。金丝银线在竹架上闪烁，恍若铜鼓上的图腾苏醒。当游客问起“为什么每幅锦缎都有马骨纹”，老阿婆笑指屋檐下的绣球：“那是马骨在锦里发芽，等着顺着茶马古道，开出一路山茶花。”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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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地锦缎，各秉天地灵秀：云锦如六朝金粉凝成的霞帔，蜀锦似岷江春水染就的霓裳，宋锦若吴门画派裁下的册页，壮锦乃红土地孕育的史诗。经纬交错处，尽是华夏文明的锦绣基因。